文苑撷英
张静云 散文——《磨面》
磨面
我的老家在宝鸡扶风,常年以种植玉米和小麦为主,所以饮食习惯上主要以面食为主。因此,磨面就成了我们生活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件事。
磨面,用我们那边方言叫“打磨子”。那时,家里人多的时候,磨一袋面粉大概二个月就基本上吃完了,家里人少的话,一袋面粉可以吃个小半年左右。
小的时候,磨坊不是村村都有,因此,每次要磨面粉的时候,父母都要用架子车拉着两三袋麦子到村大队的磨坊里。村里面有两个磨面坊,东边一个,西边一个。时间一长,街坊邻居就得出结论:东边“打磨子”比较细,磨出的面白;西边“打磨子”比较粗,而且称不够。但到腊月快过年的时候,不管哪个磨坊门前都是排着长长的队,电磨子机器轰鸣的马达声也是从早晨一直响到夜幕降临,很热闹。
我的家里有八亩地,每年麦子收了以后,一半趁着行情好卖了换钱,一半留下来吃。小学的时候,家里装粮用的粮仓是用竹子编成的圆柱形,像竹席一样,里面用塑料布包一层,防潮。这个粮仓有两个缺点,一是因为存粮量的变化,粮仓容易变形;二是防鼠防潮效果不好。后来,上初中后,家里的粮仓变成了可以随意变化高度的铁皮桶,一节一节的铁皮桶里面用加厚白色透明篷布包围住铁皮,最后再用细纱布包着一点粮虫净塞到粮仓四角,这样做就可以起到防潮、防虫的作用。
小时候,爸爸在外打工,磨面的事大多落到了妈妈头上,为了帮妈妈,我总是让妈妈等到周末再去磨面。早上吃完早饭,老妈先找来打气筒给架子车两个车轮打满气,然后用铁皮做的簸箕在粮仓的麦堆里装满一袋袋小麦,而我则帮着撑开磷肥编织袋。家里距离磨面的地方大概有2里路,那时村里的道路还是土路,拉着架子车特别费劲,所以总是老妈在前面拉着,我撅着屁股在后面推着,等到了磨面的地方,我早已是大汗淋漓了。
磨面,考验的是体力和耐心。首先要把小麦倒入铁桶里脱皮,这个时候,老妈会在脱皮机出麦皮的地方,绑一个旧磷肥袋子,用来装脱掉的麦皮。麦皮可以用来喂牲口,还可以等村里来收麦皮的人直接卖掉赚点零花钱。一切就绪后,磨面师傅会推上老旧的闸刀式总开关,轰鸣的机器马达声就充斥了整个房间。然后,从脱皮机出来的小麦会流入一个水泥池子里,磨面师傅则会根据小麦的品相,干湿程度等,凭自己的经验用搪瓷缸在老旧的大水缸里舀上凉水,均匀地撒在脱完皮的小麦上。这时,老妈就只管用铁锨,反复搅拌,直到每粒小麦上都沾上水为止,然后装到编织袋里,放置到下午就可以磨面粉了。下午,磨面之前,老师傅会用钢管把袋子拍打一下,直到麦粒松脱为止。再将麦子倒入铁桶里,把剩余的小块捏碎直接倒入磨面机器的铁漏斗里,机器由磨面师傅进行操作,一会紧一下螺丝,一会松一下螺丝,后来才知道,师傅是用螺丝口来控制面粉粗细程度的。最后,经过许多大大小小的铁管,麦粒变成面粉从白布制成的管口流到干净的长方形箱子里,磨面的工序基本就完成了。刚出来的面粉有点黑,也有点粗,口感不好,所以一般单独把它装起来,和白面参着吃。后面出来的面粉很白净,也很细,用来蒸馍再好不过。
那个时候,我们为了磨一袋面粉,往往要付出大半天的时间。在等待的过程中,老妈总是把架子车放下来,让我坐在车辕上休息一会,坐不住的我总是缠着老妈要去隔壁的小卖部看看,一毛钱一张的辣子条、五毛钱一个大红鹰冰激凌总是让我开心好半天。如果是跟老爸去磨面,在回家的途中,我会趁下坡的时候,把双脚踩在架子车的后面,偷会懒。
新磨好的面粉,一袋一袋地装进面粉瓮里,奶奶总会先舀出来一脸盆,或者打上一锅搅团或者蒸一锅又白又大的馍馍。劲道光滑的搅团,松松软软的馒头,吃起来那叫一个过瘾。
现在人们已经很少去“打磨子”了,一个原因是家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,剩下老人和小孩了,饭量上也吃不了多少。另一个原因是打磨子是件体力活,现在人都愿意去镇上的面粉厂拿小麦换些面粉来吃,或者去超市买面粉,省时省力,但却很难吃出自己磨的面粉口感来。
今年五一回家,在路过村大队那两个磨面坊的时候,小时候打磨子的场景一下子涌现在眼前,只是原本热闹的磨坊一个如今已经被荒草遮掩的只能看见屋顶,一个早已变成了小汽车修理厂,而磨坊隔壁那个原本窄小的商店也早已变成了宽敞的生活超市,以前的一切好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,只有路口那背影佝偻的老人一直在眺望着,守护着。
(陕焦公司 张静云)